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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春节,我在新京报工作,趁着回老家过年,写了两篇手记,都发表在了报纸上。第一篇讲的是“打工村群像”,另一篇写的是乡村的养老问题。从这一年起,我每年春节只要回村,就会写一篇手记,一直写到去年。

上述两篇手记中,第一篇现在还可以搜到,第二篇新京报的电子版没有收录,因为里面提到的一件事,让我惴惴不安,就请求单位不予上网。这件事情是,村里本家一位92岁的老太太,大年三十夜为自己做饭时,不慎引燃了棉袄,烧死在了厨房门口。她可以称得上子孙满堂了,而她的死,无疑为子孙们所痛悔和讳言。

出事后正月初三早上,我和父亲一起去探望她。她有三个儿子,老三大概在年夏天上吊自杀,老二常年在外,老大年过七十,是我曾祖辈的,我叫他大爷。我们到时,大爷正在招呼族人准备丧事。见了来了,他哀叹落泪,指着屋内的一口棺材,问我,“要不要去看看你老奶奶?”

我叹了口气,没有去看。我听到的细节时,她先是弄着了灶间的柴火,可能是扑救时又引燃了身上的棉衣,蹒跚着刚迈出门槛,就倒在地上,身上的火又蔓延到了门口的柴垛上,然后她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我们村姓孙的占了九成以上,族人里,老奶奶的年纪和辈分都属最长。自打我记事起,她就认识我,见面总是打招呼。我读大学的那几个暑假,她总是踮着小脚,走一二百米,来找我外婆聊天。我外婆年纪跟她相仿,两个人有太多的共识和知心话。

有一次,我特意旁听了她们的谈话。老奶奶在讲她寻短见的三儿,“我知道他时不时就回来看我。”她说,“我一个人在院里,在屋里,就知道他回来了。他也不说话,就看着我。有时候,他离我很近,出气儿都能喷到我脖子后边。我就说,老三呀,我知道你想妈,妈也想你,妈日子也不多了,死了就去看你……”

十几年过去了,我不能确保这段直接引语严丝合缝,但八九成的精确度是有的。年春天,我外婆死于乡间庸医的误诊。十年来,我每次想起外婆,她和我这位老奶奶的这次聊天,就历历如昨。

在中国乡村,有太多这样的老人,却没有几个人有兴趣记录他们的故事,哪怕一段话也好。他们就这样生于黄土,又归于黄土,就连最后栖身的一座小坟,也会被“土地财政”的推土机瞄上。而这,很可能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乞求。

我外婆离世前几年,政府正强制推行火化。外婆就再三叮嘱我们,千万不要烧她,一旦烧了,就永远会被打在十八层地狱再难托生。她还偷偷给我下任务,“旭阳呀,我最相信你,要是我哪一天死了,谁要烧我,你给我背到岗上,随便挖个坑埋了……”

我那位老奶奶,大体也会恐惧火葬场的烈焰。只是想不到,她辛劳一辈子,这烈焰没烧在身后,却烧在生前。农村养老的题目,在我离京前已经确定。老奶奶的悲惨遭遇,几乎为这个题目量身打造,又因为这种契合,显得有编造的嫌疑。而她,却真得永别了。村里,也再没有缠过小脚的老人了。她们的故事和心事,都被几铲黄土永埋于地下。

我不想否认基于节假和亲缘的便利,对乡村的描述可以为历史留下底稿,替沉默者发声,类似的书写永远有价值。然而,一种困惑却挥之不去:“回乡手记”们,会不会是一种窥私和猎奇,通过对当事人隐私和尊严的攫取与再加工,制造文字消费品?

至少,我写的东西,从来没有慰藉过这些老人,即使我的外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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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财经》高胜科兄前几天写了一篇回乡手记,自述为“零度写作”,文字真实残酷,却被标题党为“村妇组团约炮”的噱头,事实不过是几个耐不住寂寞和贫困的青年村妇,想通过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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